September 2025

南宫体育 – 经典重排,读出时代的“心跳”

清脆的驼铃声与老北京叫卖声此起彼伏,西直门城楼的剪影映衬着老车厂的灰瓦房,八仙桌在灯光中隐隐浮现……1957年北京人艺的经典剧目《骆驼祥子》,如今又原汁原味亮相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年轻一代演员的表演赢得了掌声和喝彩,台下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观众,也有眼里有光的青春面庞。近来,复排经典剧目的热潮正涌向戏剧舞台:北京人艺和国家大剧院以不同形式演绎《风雪夜归人》;国家话剧院《物理学家》和北京人艺《屠夫》从不同角度反思战争;国家大剧院的《简·爱》《第十二夜》再现世界经典;北方昆曲剧院《牡丹亭》《西厢记》彰显东方美学;音乐剧《夜幕下的哈尔滨》、京剧《野火春风斗古城》等作品则以新的形式诠释经典……这些创作并非简单的“昨日重现”,而是精心书写着文化传承的新篇,彰显着经典跨越时代的永恒魅力。 观众爱看经典,因为在飞速发展的时代,经过时间考验的经典作品,以其强大的艺术穿透力给人以精神引领,并且有着超越时空触动心弦的力量。经典重排,绝非刻舟求剑,而是唤醒沉睡的历史文本,使其成为跨越时代的源头活水。这要求创作者既要充分理解原作,又能为其注入当代之魂,从而搭建通向当代观众心灵的桥梁。导演李六乙和王可然先后将曹禺名剧《雷雨》和《日出》搬上舞台,虽然两部作品都进行了富有当代性的创新改编,但始终坚定遵循了曹禺的创作态度,完成了对文学精神的回归,实现了经典与时代的对话。经典的当代意义,就在于它像一面镜子,能够照见每个时代人们的困惑与追问,让人们在思考中找到精神的共鸣点。 经典传承必须在尊重中孕育创新。当代创作者怀着敬畏之心,大胆运用现代舞台语汇,为经典之作注入时代气息。《夜幕下的哈尔滨》从家喻户晓的广播剧、电视剧,改编成深受当今年轻观众喜爱的音乐剧,当“说书人”王刚的熟悉声音从电波中走来,崭新的艺术形式与新一代演员碰撞出夺目的火花,40余年的艺术接力,恰是经典生命力的生动注脚——它并非凝固的博物馆标本,而是生生不息的创造长河。中生代导演李建军以强烈的实验探索意识和独特的戏剧美学风格执导的“后人类三部曲”《变形记》《世界旦夕之间》和《大师和玛格丽特》,通过创新的手段改编世界经典,与当代观众共同探讨如何面对生活的困境。正如李建军所说:“这是无数大师和巨作已经探索过的想象,其中藏有关于现在的解密,也藏有我们可以回到经典的原因。” 经典传承的核心,在于“人”的延续。北方昆曲剧院新晋“梅花奖”得主袁国良,师承昆曲名家计镇华,其摘梅之作《烂柯山》中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唱腔、每一步台步,都精准把握住人物复杂的情感脉络。袁国良的成绩,既是北方昆曲剧院“振兴阔口行当”策略的缩影,也凝聚着他对昆曲艺术守正创新的深刻思考。北京人艺“经典保留剧目恢复计划”精心复刻《骆驼祥子》,不仅让观众看到旧时代底层劳动者的挣扎,更通过几代演员的接力演绎,将老舍先生笔下的京味语言、市井风情精准传递。青年演员们在前辈指导下精心研磨角色,让戏剧表演的精髓得以延续。这种“以戏育人”的模式,使表演技艺与人文精神得以薪火相传,艺术血脉鲜活涌动,民族文化的根脉代代相续。 经典重排的潮流,本质上是文化自信在舞台上的澎湃回响,是对文化基因的守护与传承。这些历经岁月淘洗的作品,承载着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与精神密码;而经典复排,则让沉淀的智慧在新时代语境下重新焕发力量,既延续文化根脉的深邃厚重,也彰显艺术创造的蓬勃活力。当剧场灯光亮起,那些穿越时空的台词叩击心灵,我们感受到的不仅是一部部作品的“重生”,更是一个民族在传承中创新、于对话中超越的文化自觉。 重排经典,不意味满足于在前人的树荫下乘凉,更不能止步于对经典外壳的机械复刻。我们更需要做的,是学习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的精神内核——那种深刻观照现实、敏锐捕捉人性、勇敢探索艺术的创造力和魄力。我们要以同样真诚而锐利的目光,审视我们所处的这个沸腾而复杂的时代,捕捉属于这个时代的希冀、欢笑与甘苦,并用新的艺术语言和舞台形式将其淬炼成型。将经典的薪火,投入当下生活的熔炉,才能锻造出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新经典。唯有如此,经典才能从历史的“范本”蜕变为时代的“心跳”,在生生不息的舞台回响中,升华出属于当代,也属于未来的永恒经典。

南宫体育 – 《桂枝香·金陵怀古》:曲终人未散

随着电影《戏台》在暑期档的持续热映,由陈丽君演唱的片尾曲《桂枝香·金陵怀古》,也愈发受到观众的关注。这首古典雅致又兼具现代气息的歌曲,巧妙地将戏台上演绎的民国烽火,与六朝古都金陵的千年兴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跨越时空的历史画卷。 作为影片结束时的点睛之笔,优秀的片尾曲往往能深化主题、升华情感,给观众留下值得回味的悠长余韵。当银幕上出现演职员表、影院灯光徐徐亮起时,片尾曲悄然响起,伴随着滚动字幕或幕后花絮,陪伴观众完成从银幕梦境到现实世界的过渡。它既延长了观众对影片的回味时间,又模糊了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即便走出影院,那萦绕耳畔的旋律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依然印证着片尾曲作为电影不可或缺的尾声所承载的力量。 《桂枝香·金陵怀古》以宋代文学家王安石的传世词作为歌词,由董颖达谱曲。越剧小生陈丽君将自身特有的英气与流行唱法的叙事感相融合,赋予经典词作新的生命力。她婉转悠扬的声线恰似穿越时光的梭子,将不同时代的悲剧命运编织成宏大历史图景。王安石笔下“悲恨相续”的王朝兴衰,与影片中梨园子弟在枪口威逼下瑟缩的身影,在歌声中形成深刻共鸣,一同诉说着普通个体在历史洪流中的脆弱与不屈。 陈丽君的演唱以越剧韵味为根基,又巧妙融入流行唱法技巧:“登临送目”四字气声吐纳,如故国秋雾弥漫齿颊,清冷空灵;“初肃”的入声演绎细腻入微;“归帆去棹斜阳里”的转音,借胸腔共鸣铺展江天暮色,尤其“帆”字尾音化为气声,似孤帆渐远融作斜阳残影;至“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声腔掌控更见精妙,“至今商女时时”以气声轻吐,描摹歌女婉转靡靡之音;“犹唱后庭遗曲”则骤然迸发戏曲特有的苍劲擞音,力道千钧。这种虚实声区间的自由转换,让沉淀千年的词作焕发出震撼人心的生动内涵。 音乐创作方面,这首歌曲采用中国传统七声雅乐羽调式,前奏悠远苍凉的笛箫声瞬间勾勒出金陵秋日萧瑟意境,奠定深沉怀古基调。“星河鹭起”处,调式中的变徵音如拨云见日,托起壮阔山河意象;“登临送目”时的清冷气声似寒江雾气弥漫;“繁华竞逐”时戏腔陡转如裂帛惊弦,令人心头一震;“至今商女”处的气若游丝,恍如千年古韵在时光中留下的深刻印记。在陈丽君叙事感歌声的引领下,听众眼前自会浮现时空交错的戏台,众生百态轮番登场,嬉笑怒骂皆入心怀。 导演陈佩斯借这首片尾曲的深邃意境,营造出独特的艺术氛围。歌曲对历史的深沉探寻,引发观众对历史命运与艺术传承的深刻思考,让观众在影片结束后仍能沉浸于其营造的艺术世界,不断回味影片所传达的复杂情感与深刻思想。 (作者系广东艺术职业学院副教授)

南宫体育 – 民歌“魔改”不能丢了魂

最近,一首原本旋律悠长、情感深沉的西北民歌《兰花花》,在短视频平台上变成了“蹦迪神曲”。编曲用上了鼓机和电子合成器,原曲中自由舒展的唱腔被切成整齐的八拍节奏,歌词也换成了俏皮的网络热词。短短几十秒的视频,播放量轻松突破百万。有人兴奋地说,这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也有人摇头,觉得这样的处理让民歌失去了“魂”。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从东北的秧歌小调到江南的吴歌,从蒙古长调到西南山歌,许多民歌在网络上被“魔改”成舞曲、搞笑配音或混剪BGM(背景音乐),在热闹声中迅速走红,又在新的热点到来时悄然淡出。 这种现象的出现,有其复杂的背景。一方面,短视频的传播速度快、受众面广,确实为许多原本在小范围流传的民歌提供了“第二次生命”。不少年轻观众第一次听到这些曲子,就是在网络片段中。而另一方面,为了适应平台算法的喜好,创作者往往会刻意改变民歌原有的形态,让它更“抓耳”、更容易在几秒钟内激发情绪。于是,调式被简化,节奏被固定,歌词被改写成与原意相去甚远的段落,情感氛围从深沉转向轻佻,原曲的文化意境在流量的洪流中被冲刷得所剩无几。 从音乐学角度看,这类魔改有一套固定的“手术程序”。首先是调式的简化。许多民歌依托地域文化形成了独特音阶,例如五声音阶、微分音、装饰滑音等,这些细节是它的“文化指纹”。而在魔改中,这些特征往往被削去,统一成大调或小调,以适应流行和声结构。其次是节奏的重构。原本随情绪起伏、与呼吸同步的节奏被压缩、固定,让它更贴合短视频的片段化播放。最后是歌词与情感的转向。那些与土地、方言、生活场景紧密相连的叙事,被替换成流行梗和网络俚语,让人哼起来不费劲,却也难再感受到原曲的厚度。 其实,在音乐的传播史上,改编从来不是新鲜事。古代的曲牌填词,近现代的交响化移植,都曾让音乐换一种姿态走向新的听众。但那些改编大多在保留原曲骨架的前提下进行,比如在交响编曲中凸显民族乐器的音色,或在舞台舞蹈中用服饰和情境再现曲目的文化背景。这不仅延长了作品的生命,也扩大了它原本的文化意涵。 短视频语境下的“魔改”,驱动力更多来自流量。算法喜欢节奏明快、旋律抓耳、情绪直接的作品,这与不少民歌的审美特质并不契合。为了迎合算法,创作者会主动压缩音乐的复杂性,把旋律变得直白易记。这种方式确实能让民歌跨越地域限制,迅速“出圈”,但也让它失去了与特定生活方式、语言环境的内在联系。长此以往,年轻听众对民歌的印象,可能只剩下几个“爆款模板”,而忘了民歌原本的多样与深度。 当这种浅表化的改编占据了大部分公共传播空间后,真正遵循原曲结构、保留地域特色的版本,反而被埋没在信息洪流之中。一些地方的原生态歌手,即使有着极高的艺术水准和独特唱腔,也难以在平台上获得同等关注度。这不仅是传播手段之争,更是文化生态平衡的问题——如果只有迎合性作品能获得曝光,民歌的原生生态将面临持续削弱的风险。 不过,也有一些创作者走了另一条路。他们选择在短视频中进行“保护性改编”:保留原曲的调式与旋律走向,只在配器和节奏上做轻度现代化处理,甚至用方言原唱,并配上简短的曲目故事介绍。一位二胡演奏者在改编陕北民歌时,坚持用原有的滑音和装饰音,请方言歌手参与演唱,同时用视频讲述这首歌的来历。这类作品播放量或许不如“魔改”的夸张版本,但它们赢得了稳定的听众,也让观众在“听到”的同时“听懂”了民歌。类似的尝试,在一些高校的音乐社团和地方文化馆的项目中也逐渐出现,他们在保留传统唱法的基础上,尝试与说唱、舞蹈、影像结合,让观众既能感受到原曲的韵味,又不会觉得格格不入。 民歌之所以值得被珍惜,不仅因为它们旋律动听,更因为它们记录了人和土地的关系,记录了世代相传的情感表达方式。改编可以让它们走得更远,但前提是不能抹去这些文化的印记。短视频平台完全可以在推荐机制上给尊重原作的改编更多空间,让趣味性与文化性并存。文化管理部门也可以在版权与内容审核环节,对“恶搞式魔改”设立一定的底线,鼓励创作者在保持趣味性的同时,保留调式结构、方言特色和情感意境。教育机构同样应引导年轻人,不只把民歌当作好听的BGM,而应理解它与方言、地理、历史之间的联系,把它当作活的文化记忆来看待。 音乐的传播方式会不断更新,媒介的变化无法阻挡。但在快节奏的流量洪流中,我们能否留出一方安静的空间,让民歌保有自己的声音?它们可以年轻化,可以跨界,可以在新的舞台上被再次发现,但不应被削去骨架、洗掉底色。守住民歌的根,其实就是守住我们自己的文化记忆。 (作者:孙鹤鹏,系哈尔滨音乐学院研究员)